卢明专栏严平常心：沈从文先生的文字卢明专

沈从文说：“我实在是个乡下人。”仅此一点，看到桌子上有把小刀，他就让人佩服，觉得拿它削铅笔挺好，因为我不止一次，便顺手装在兜里，也不止一个地见到从乡下走到城里的人忘了本。文化在寻根，不想回家被祖父发现，可是城里的乡下人连生养自己的乡下的父母都忘掉了。你看，他气得变了脸色，沈从文先生是不是淳朴的可爱？

沈先生的《湘行散记》，赶出门外几十米抓住我，是以小说笔法写的散文，把我狠狠地打了一顿，也可以说是以散文笔法写的小说。一读就会发现，并严令我把小刀还给表姐，在写作时，当面认错，沈先生没有太多的顾忌，保证从此再不随便拿别人的东西。星期天，他才不管什么文体观念、什么场景安排呢。他只是从生活中的见闻出发。这样一来，沈先生的文字就杂糅了小说、散文、游记的特点，自成格。

沈先生的文章，是一张情感之网，每一个结点上，都是丰满的个体生命现象。沈先生以其对故土无比眷恋的情怀，讲述着一个个行走在人间的传奇。在这当中，自然与人、现实与历史、生活与生命、必然与偶然、哲理与情愫交织在一起，如同若断若续的美丽的弦歌，更是透明着抒情的乡土诗。

感谢沈先生用他未曾伪饰的情怀，在热闹的都市里，在形形文人圈子里，保留着自己的孤独与寂寞。他在默默地走在自己的路上，没有几个伙伴，想想自个儿境况，他感觉乡下人太少了。

按理说，沈先生笔下的人物、故事，属于上个世纪三十年代的南方，与这个时代有些“膈儿”；但是，对于我这个北方乡村走到城里来的人来说，读起来却没有“膈儿”。因为沈先生是赤子童心，无所挂碍的。从他文章的字里行间，仿佛可以看见他那张沉静的脸，感受到他那颗怦然的心。因为沈先生有一种让人流泪的真诚，所以，流光虽然带走了许多，但让沈先生的书熠熠闪光。这样好啊，让我这个生活在城市里的乡下人，体味到孤独时，就捧起沈先生的书，舍不得放下。

品书如品味人生。读沈先生的书，可以看到他在时代的长河里，既没有追波，也没有逐浪，他在众人喧哗前行的路上驻了脚，自个儿另寻了一条方向不同的路。等家意识到脚下的方向有问题，再折身时，已经远远地落在了本来走路不紧不慢的沈先生的后面。即便如此，沈先生依然静如止水，因为他只是在做自己愿意做的事，他只是他自己。这是一种恒远的风格。

沈先生的文字不做作，真诚，淡远，如水粉画。近看不露水，远望不显山。一个个贴近生活、容易被人忽略的人物，在沈先生的文章里，活灵活现，偶尔震撼你心灵一下子，马上又无影无踪了，只给你留下回忆与想念。

读沈先生的书，可以让人明白什么是不造作的文字，什么是不文饰的生活。生活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做人也应该是这个样子。用禅宗的话说，这就是“本来面目”、“本地风光”。说到禅，我忽然有个异想，沈先生肯定是读过禅宗书的，你要不信，我举例可证，他文章中到处是“平常心”、“本分事”。

然而，这个理由也说明不了我，因为“平常”与“本分”，又是天底下所有乡下人的本性啊。

标签：沈从文 小说_文化 散文 孤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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