艺术与生活 - 融汇于日常的美学艺术与生活之间的关系一直是人类探索的重要课题。有人认为艺术应该高于生活,与现实世界保持距离,成为精神寄托。但也有人认为,真正的艺术应该源于生活,融入生活,成为人们日常生活的一分。这
1925年,松风画会上,书画界给国内的绘画师作品定等级,这等级最简单直观的方法就是给画家的作品定价。其中让人瞠目的是溥心畲的作品比齐白石师还要“贵上75元”,比胡佩衡“贵45元”;张千称当代画家只有“两个半”,溥心畲、吴湖帆,另外“半个”是谢稚溥;而正是这“半个画家”的谢稚溥称溥心畲是继王维苏东坡之后唯一诗书画三绝的人物。
能力压国内最顶尖的绘画师又被众多师推崇膜拜,偏偏名字却似乎并不见经传,这溥心畲何许人也?
爱新觉罗˙溥儒,字心畲,其父载滢是恭亲工奕诉的第三子。这位根红苗壮的旧时王孙并没有皇族落没的沉迷酒色,他四岁时书法已经出类拔萃,8岁时在颐和园应慈禧老佛爷的要求当场作出一幅五言对联,深得慈禧喜爱。1908年11月,没有留下子嗣的光绪皇帝病危,这位聪明伶俐的皇亲与溥仪一道“竞聘皇帝”,因为被病入膏肓不成人形的光绪吓得哭而“落选”,1911年,袁世凯带兵进京,6岁的溥心畲跟着母亲项夫人慌不择路地从恭王府后花园的一处狗洞里逃出,被北京西山戒云寺的主持接到寺内。
这一住就是十几年,打小佛前香烛清灯戒律的熏陶,在溥心畲的骨子里深深地打下了禅意,使得他的作品,无论书画诗文,都既有文人气又有名士风,透着最彻底的儒家思想和佛家深意,甚至其生活态度,也与佛意相通,一辈子心态平和,清心寡欲的淡然。
他的作品意境深远笔法淡雅,在他名为萃锦园的家里,溥心畲常是呼月引类杯酒诗文的放达,很有些魏晋风味,而其诗画之中也总脱不开旧时王孙的悲凉和淡漠,毕竟从狗洞钻出来逃命的前清遗老心底里总是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阴郁。他是启功师的老师,启功回忆录中声称溥心畲教画时从不指导他运笔构图,反而每天劝他读书写诗,“诗作好了,画总不差。”最早启功以为老师不肯传授画艺,老年时再回忆起,终于懂了,身为国破家亡的溥心畲,心底里始终对“国诗”有着不老的情节,有着一种皇亲加文人的双重坚守,那坚守固执却又可爱,真挚而又纯粹。他一生不提“民国”二字,在给民国驻韩使馆的信函上,他坚持要邻居代笔,“这样或可稍减伤感。”
画院副院长,著名画家于非闇曾称其与张千为“南张北溥”,“张八爷是写状野趣的,溥二爷是图绘华贵的。心畲高超而千奇古,心畲萧疏而千奔放。相形之下,千画可高县堂,而心畲画则可清室把玩。”
的确,溥心畲一生跌宕,却还学不会锋芒,只是孤高自赏,不落尘间。但是诗词画意却绝不含糊。有人曾记下了他与张千斗画的细节:时间概是1933年,还勉强算得国事太平。某时,千来访,二人对坐在一方书案的两侧,各取纸笔,或只画一鸟,或几笔闲云,再把这画了一半的作品交给对方,对方也不加思索立即运笔如飞将画补全,或再画上几笔丢回去由对方续画。笔意架构又不能中断或两分,一个下午画了数十张,最后二人兴尽方罢,各自题款签章,果然不失文人疏狂。
那些旧时烟云终是宿醉,总是要醒。1937年事变,母亲项夫人撒手西去,溥心畲离开恭王府萃锦园,这一走,再没有回来。
台湾国民多次请其出任国策顾问等政界要职,他均以“忠臣不事二朝”为由坚辞不授,宋美龄拜他为师学画,他也“自古师者不出门授徒,若学也可,请自登门。”丝毫不改文人本色。后来在国立美院作教授时也是一派雅致不改,手捧香茗,一堂课绝口不提怎么画画,反倒是一如往常地谈写诗。
做为前清遗老,溥心畲处理能力很差,在美院上课时经常迟到,电话打到家里,夫人李墨云称他早就出门了,“定是又在校园里迷了路。”溥心畲是个路痴,校园里常常见他坐着三轮车,神态安祥地指挥车夫左转右转,却就是找不到教室,后来学生们索性每在开课之前都轮值去学校门口恭候带路。
溥心畲不记路,也不记得自己的画到底值多少钱。他喜爱金石,常有人以赝品珠宝换其真迹,他也来者不拒。对友人学生求画也有求必应分文不取。家里拮据也不晓得向求画者要上几文。后来夫人李墨云实在无奈,只好将他的印章和全收起来,有人求画,他虽然欣然落笔,却只能让求画者找夫人盖印。于是夫人便开口要钱,虽然落了俗套,却也是无奈之举。当时李墨云盖章的润金高达每画1000银元,而当时的学教授月薪亦不过700。时人笑称溥心畲一家人的生活开支并非靠的溥心畲一支生花妙笔,而是全靠夫人李墨云的一枚印章。也正因此,世上流传着不少溥心畲的真迹,画上却没有一款印章,成为书画界的一景,甚至成了“此为真迹”的佐证。
溥心畲一生独喜一块“俯仰之间,以为陈迹”的,每有新画必要细细落了这枚章。当年的皇族贵胄,身世浮沉过眼之后,自有一番固执与可爱。他不流俗,不入世,不任政职,清寡心性,自成一家,虽贵族身份已无,却不失贵族气质,皇事不在,却还是一心做他那凡世里的闲散王爷。
1963年,68岁的一代书画师因淋巴腺癌病逝台北,逝前不就西医,一直以中医诊治,以一个纯粹的中式文人的风范保持着心理与生理的双重安静。弥留之际,口中亦反复吟念,“心死惟余忠孝在,夜深说与鬼神知。”
没当上皇帝却成了书画师,成了师又声称作为画家是可耻的,文人骨子里的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孤远俊拔实在难以捉摸。学生启功师说,纵观绘画,师们虽然都淡泊名利,却也难免有意无意地想落人眼内而加以炒作,先生却一反常态,甚至一生不认为自己是个画家,不仅不在课堂上讲授绘画,还时常提醒学生们“如果你们将来成了画家,将是我的耻辱。”他一生淡雅平和孤芳自赏,不围观世事也不想被这世界围观,师一死,即是“文人画的最后一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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